ishing

這個時候，什麼事都教我失眠。

總是先從論文開始，
接著一連串無關痛癢的雜念。
J為什麼還對前任情人念念不忘、左臉頰冒出來的痘痘、
，明天要穿哪一件裙子、搭哪件上衣好呢？
（對一個足不出戶的人來說，這些念頭非常明顯的庸人自擾）

然後，當夜靜了下來，
這些雜念就轉變成外面的狗吠聲、三更半夜的洗澡聲、塑膠脫鞋的走路聲，
整個世界只剩下聽覺了。

只是住在幾坪大的小空間，門窗原來無法將世界隔絕於外。

「一定是晚餐後的那杯摩卡害的」「為什麼總是躺下了才開始想事情」
腦子反覆叨念著根本就來不及挽回的殘念。

起來上了第三次廁所、倒了第二杯水，
刻意不看時鐘，下意識瞄了窗外仍舊是一片黑暗。
已經無法停止運轉的大腦，越來越沈了。
摸黑打開螢幕，可是怎麼可能會有人還在線上呢，
果然，MSN list上的小綠人全都是遠在國外因為時差的朋友們，
正為著他們的白天拼命努力著，
而我的漫漫長夜不知會在哪一刻或者哪一個念頭終止下來，
夜越深，越想，就越覺得孤獨，
這個黑夜被下了詛咒，只剩下自己還在時間裡獨步了。

窗外那顆老樹已經不再因為風吹的聲音使我產生幻覺，
我的世界清晰而透亮。

然後我想起大學時候，夜夜與失眠相伴的那些日子。
白天，身體醒著腦袋睡著，到了半夜身體該睡的時候，大腦卻拼了命的工作。
當一陣子被這種日子循環包圍的時候，
我最害怕聽到清晨四點五十的鳥叫聲了，
牠們非常準時，分秒不差，
來告訴你一個殘酷的訊息，一個完完整整的被時間遺棄的噩耗。
像一個冷漠無情的情人，日夜相伴卻不願意等你闔上眼睛才轉身離開，
要你為他停留，卻放你單獨地承受關係結束之後的抽離。

聽覺的可怕之處就在這裡，明明失眠的人都害怕看見百葉窗透進來的白光，
但是塑膠脫鞋聲變成高跟鞋走路聲，外面的狗吠聲變成除草聲，
震動中的洗衣機、對面國小的升旗典禮、談論該吃哪家早餐的人群，
漸漸的，你發現自己不可能醒在另一種時間裡。

到底是因為想太多而睡不著，還是因為睡不著，所以才想太多呢？

一直以來始終是這樣，手無寸鐵的進入，身心俱疲的出來。
只是現在，不那麼恐懼黑夜了。

因為總在不眠的清晨，才吃得到早餐呢。